第36章 坦白
“人已经抬出来了。你们来得有些晚，所以人状态确实不怎么样。不过还是活的，血已经止住了，没有生命危险，也不算太晚。”
罗山一挥袖袍，便有人把担架抬到了一旁接应的粟杀旁边。粟杀看着担架上的鹿子叶脖子以下被鲜血浸透的白布盖着，满头虚汗，嘴角溢血，一脸痛苦，又看了看一脸决绝的罗杨阳，心中很不是滋味。
一开始没有保护好兄弟。
最终也还是保护不了她。
自己还是个没用的灾星。
“那么罗侄女，跟我回去吧。”
罗杨阳回头再深深看了粟杀一眼，满眼不舍，最后还是义无反顾地随着罗山进了罗家。粟杀默默看着她远去的背影，终是留下一滴清泪。
周围人渐渐散去，只剩下失魂落魄的粟杀守在鹿子叶身边，不知所措。
“驾！吁——”
周围人差不多散光的时候，一辆疾驰的大型马车突然急刹车停在了罗家门口。粟杀回头淡淡地望了一眼驾车的带着面纱、眼神危险的女子，什么话也没说。
女子也不开口，而是伸手拉开车帘。马车内紧接着钻出一蓬头垢面的少年急匆匆跳下马车。
“单与悟？居然是你……你没有被抓……”
单与悟却不理粟杀，径直冲向罗家大门。粟杀迅速上前拦住他：“单与悟！你先不要急着进去！你看看他是谁！！！”
单与悟这才停住脚步，回头木讷地看了担架上的鹿子叶一眼，瞬间清醒，泪湿眼眶：
“子叶……”
“弟弟，不要冲动。先把人带上马车，我们先去附近最昂贵的客栈帮他疗伤。之后再议。”
“弟弟？难道你是穆小姐？”
粟杀瞪大眼睛。这面纱女子，莫非就是单与悟同母异父的姐姐，穆茶迟？
“穆小姐？呵呵，好久没有人这么叫我了。”穆茶迟从衣袖里抓出一把干果，慢悠悠地吃着。
单与悟默默地去抬担架。粟杀见状，也不再管穆茶迟，立刻帮忙。
没走几步，粟杀看到单与悟的身子很明显的在颤抖。他仔细观察一番，才注意到单与悟左小腿处有一道刀痕，伤口似乎有些深，血流不止。
“你……不要强撑……”粟杀劝道。单与悟咬紧牙关往前走：“你……难道就不是强撑吗？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，不好受吧？我们……都在撑着，但是决不能……被压垮。”
粟杀被他这番话触动到了，打起了一些精神，两人顺利把担架送进了马车。
穆茶迟边吃干果边驾着马车，大摇大摆地离开了罗家门口。
……
墨香客栈。
“老板，天字房三间。不用找了。”
穆茶迟掏出一大把银票压在柜台上。掌柜的立刻招呼来小二，把四人送了上去。
单与悟刚把浑身是血的鹿子叶安顿到软床上，门口就有人敲门：
“客官在吗？我们知道您需要伤药和工具，特意为您送来了。”
“进来吧，放我旁边桌上就好。”
“好嘞。您有什么需要的药材尽管说，咱这客栈虽小，却什么都有。”
“好。谢谢了。”
小二退出去，带上了门。
单与悟正要把脉，却看到他手腕处被挑筋的痕迹，顿时又心疼又生气，却还是被他狠狠地克制下来。现在不能让情绪影响自己的行为。
鹿子叶整理好工具和药品，严肃起来，开始他从小就十分精通的医术治疗。
就算之后历经多年折磨，疏于练习，他也依旧有那份肌肉记忆在。
开刀，清创，消毒，涂药，包扎，一气呵成。
单与悟正忙碌着，余光瞥见鹿子叶眼睫毛动了动。单与悟暂时停下动作，轻声呼唤道：
“子叶……”
鹿子叶没有睁眼，而是丧气地说：
“不要……为难着自己了……我已经是……废人了……可以不救的……”
单与悟打断他的话：“子叶，你相信我，你不会是废人。断筋，我能治。我会移花针。”
江湖上鲜少有人知，断筋其实是可以不靠异能就能治好的。因为这种治疗方法江湖上唯一种，名曰移花针。几乎没有人知道，这移花针，正是凌家祖传秘技，而且学精，得需要极高的悟性。
但是若操作不当，伤者也将会永远失去恢复正常的可能，就算有异能，也不行。
所以单与悟现在紧张到连大气也不敢出。
“……你放心……我不会怪你。”鹿子叶当然知道他说的移花针是什么，轻声安慰他，“失败了……也是……我的……命罢了……”
“虽然确实紧张……但我不会失败。”单与悟上齿咬住下唇，小脸满是坚定和自信。
鹿子叶勉强一笑：“……我信你。”
“你不肯睁眼，是不是因为看不见了。”单与悟说的是一个陈述句，脸上没什么表情。
“……你是医者……我没法瞒你。”鹿子叶轻咳一声，感受到嘴角血迹溢了出来。单与悟蹲下来，伸手帮他擦去血迹，下定决心：“你的眼睛……那无论如何，这一次古遗迹，我必须去。”
鹿子叶沉默了一下，突然选择坦白：“为我……不值得。我……接近你……是有目的的。我对你的好……你真的……不必太放在心上……现在的你去那……太危险了……不要为我冒险。”
“为什么……突然这么说？”单与悟似乎愣了一下。鹿子叶叹了口气：
“因为……我切身感受到了……你所经历过的一点点的痛苦……我为我之前……对你的一些怀有偏见的看法……感到十分愧疚。”
确实是那句老话，未知他人苦，莫劝他人善。
自己没受多久折磨就哭天喊地，要死要活了，单与悟足足毫无理由地苦熬了一年之久，怎么还能苛刻地要求他继续做一个单纯的好人呢……
“别说话了。伤口又裂开了。”单与悟也不知听没听进去，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，又不厌其烦地重新拆下每一个伤口处的纱布，再次上药之后更仔细地重新包扎。
“我去要一些麻沸散，准备帮你修复筋脉。你好好躺着，不要乱动。”
单与悟放下工具，起身准备离开，却没有站稳一个踉跄，幸好及时扶住了桌角才没有摔倒。
鹿子叶听到响动，有些疑惑，轻声问：“发生什么了？你怎么了？又受伤了么？”
单与悟感受到左小腿处的剧痛，依旧咬牙沉声道：“我没事。刚刚蹲了一下，起身没注意，差点没站稳罢了。”
“你注意休息。你也是伤者。”鹿子叶嘱咐。
单与悟没回话，匆匆出门了。鹿子叶感受着浑身虚脱而剧痛，头又渐渐昏沉起来。
“原来……受伤了……会这么难受……那小反派他……真的好惨……”
鹿子叶这种时候总是会联想到单与悟。或许是真的找到了共情的感觉，现在鹿子叶已经完全抛却了原著中对小反派的刻板印象。
他发现自己可能脑子确实被折磨坏了，居然想要……重新……亲自来了解这个经历了太多邪恶与黑暗的少年。真的真的很想。
或许是看不见了，才让他能沉下心来，认真地去想很多事情。
可是为什么想到的，都是关于小反派的呢？
不知在什么时候，他的脑海里，似乎有越来越多的单与悟的身影，让他自己也捉摸不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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