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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9章 成了良胥


深深一呼气,喟叹一声,“不会再受伤了,我会保护好自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阮深移开手,双目瞪他,也不再哭了,字正腔圆地吐出两个字回敬他:“骗、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许渊随难得生了打趣她的念头,微不可察地含了笑意:“哦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别跟我搭腔了,”阮深训斥他,“你能不能好好养伤?你要是身上留了疤丑的要死,我以后就不嫁你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话音甫落,满屋死寂。

        阮深羞赧,右手拇指和食指蓦地捏住自己的上下嘴唇,圆润莹白的耳朵肉眼可见地变得殷红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的嘴、当真、没有把门的。

        许渊随万万没想到,前一秒他还想当一个好哥哥护小姑娘长大成人,然后给她相一个良胥。下一秒小姑娘就俏生生说嫁给他。

        良胥成了自己。

        一眨眼的工夫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阮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缓缓开口,“你几岁?”

        阮深偷瞟他,目光恰好被他逮住,遂硬着头皮干脆豁了出去:“反正我日后总是要嫁人呐,我观摩了许久,寻思李家的公子没有你皮相好,王家的公子没有你脾性好,张家的公子没有你长得高,孙家的公子没有你前程好,而且最最主要的是我最喜欢你。就算……就算我此时年纪小没有抽条,可是、可是我日后是美若天仙的,柳絮才高的,你不吃亏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许渊随认真听完只觉伤口生扯地疼,指尖阵阵发麻。

        尝试教导她,“阮深,喜欢和爱是不同的,喜欢可以是欣赏,但爱一定是心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深深以后一定会遇到一个很爱的人,来当你的夫婿,对你好胜过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许渊随的语气很是温柔,很是认真,阮深还是唰的红了眼,她此刻更希望这人是漫不经心的调,越是认真她越是慌乱,小姑娘心气高,愤愤地开口:“我才不要别人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怎了这是……”阮最一踏进门就被吓了一跳,“随兄你醒了!谢天谢地,我叫了郎中,稳妥些还是再诊诊罢,方才你那样子吓得我不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没什么大事,梦魇了。”许渊随有些心不在焉,随意伸手让郎中处理伤口。

        转首叹了口气,“别不高兴了,方才是我词不达意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阮深别着脸不吭声,两个小花苞都带着一股子怨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又怎了……小鬼?”阮最俯身在阮深头上摸了一把,想再揉一把时被小姑娘毫不留情得闪开。

        阮最:“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咳这小鬼平素就是爱闹脾气,待会给她两块糖哄哄就得了……我说阮深,你这熊脾气也就我受得了你,奥还有个许渊随心好受得了你,以后嫁了人谁管你?嫁了人再闹脾气都没人给你留口饭,那样又得日日跑回家找我哭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许渊随缄默住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养伤的几日,阮家兄妹踩着点天天造访,阮深也没跟许渊随怄气,跟个没事人一样要么趴在他床边念书,要么趴在他床边练字,许渊随也由着她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小姑娘嘛……说话当不了真。

        一时兴起罢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过心血来潮。

        许渊随受的伤就几处,老虎抓的都没那侍卫砍的重,他不会没脑子跟两虎肉搏,要说虎爪,那都让周琤给受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是日,阮最和闻子规照例前来看望,许渊随看向阮最身后,“小姑娘今日没来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没来呢,”阮最自觉搬来凳子坐下,看着桌子上的吃食两眼放光,“随兄你这吃得也太奢侈了,都是大补之物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许渊随扫了一眼,都是元去差人送来的,这人嘴硬不说软话,但许渊随知晓他一直自责于许遥和出事那晚。

        吃了两口阮最接着话题道:“小孩这几日功业忙得很,听阿娘说还被冯先生罚了抄写,那《千字文》要抄五遍呢,够她抄好几天的了,咱哥几个也正好清静几天,要不今晚去喝酒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喝什么酒,酒太烈不利于伤口愈合,万一留疤怎么办?”闻子规反驳道,顺道夺了阮最的筷子,也夹了几筷朵颐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嗨不就几道疤吗,男人没疤那叫男人吗?去不去啊随兄,你一句话的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许渊随取笑他,“喝醉了又不敢回家,你当闻家和许家是免费客栈?”

        闻子规也接话,毫不留情嘲笑阮最粟大的酒量,秋毫的胆量。

        许渊随酌了一口清茶,把玩着茶碗,“得了,说正事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阮最闻言凑过来,“有眉目了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闻子规也收了笑,“倘若我猜的不错,是那位动的手罢,只是我横竖猜不透,为何遥和会被掳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许渊随低眉,转了下手中擒着的茶碗,“跟上一辈有些关系,那位看着素衣寡欲心有慈悲,私下妒忌心极重。她也不是想动遥和,我出事自然是利益实现的最大化,只是我恰巧不在场而且没有那般好掌控。我自幼不在京城,校射又因阮最第一局藏了锋,她摸不透我不敢轻易下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上一辈?干上一辈何事?”阮最讶然,这下超出了他的知识范围。

        许渊随沉吟,语气不见丝毫起伏,“还不敢断言,但隐隐明白些,比如……那位怀疑我是……皇嗣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靠?”

        阮最“腾”地一下起身,膝盖狠狠地撞在桌角,疼得他一哆嗦,腿麻了一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啪嗒!”

        闻子规完全僵住了,嘴半张着还含着没咽下去的肉,手中的筷子一个没拿住砸在瓷碗上继而掉落在地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她没病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位疑心病太重了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两人异口同声。

        阮最不由分说地狠狠一哂,“得,这是得把全京城的青年才俊挨个摸底,都杀光了留他儿子一个才放心吗?小爷我早就觉得那位没表面上那么简单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小时候我在宫里玩儿,有一次我撞上那位,那时候那位打扮的还是花枝招展的,那个香味哟……齁的慌,把我精心养的小蜜蜂勾了过去,她让人直接给我拍死了。那不成啊,我的小蜜蜂又不蜇人,我就拽着她让她赔,小爷我也不是好惹的,那一套宫里的规矩对我没用,她当时那眼神能吃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阮最开始掰着手指头一件件翻旧账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还有一次,我妹那时候很小,白嫩白嫩的跟个雪团子一样,还不会说话,不像现在叽叽喳喳的惹人烦。她假惺惺抱我妹,她那棱长的指甲都给小鬼掐哭了,我就直接咬了她,咬了我一嘴粉腻子。这人不能处,她还反过头来跟我姨母告状,说我总是在书院欺负她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所以,”阮最最后得出结论,“她疯了一样觉得你长得像……她也不动脑子想想,那要真是皇嗣,咱能长这般俊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许渊随垂着眼睫神情未名,敛着气压,片刻之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,“现今不可声张,此事定会有无数个前仆后继的替罪羊,倘若是那位,我自会一点一点清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闻子规适时道:“不过随兄,你那夜有点猛,一箭直接把两只老虎射穿了,怕是此后不能继续藏锋敛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知道,算是一个……震慑罢,我也该仔细思索接下来的路如何走。”许渊随神色淡淡,又想起来什么,“子规,有一事,想请你帮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是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捏着手中的帕子打开,轻轻一嗅,扑面而来的香气直钻头皮,闻子规若有所思,“这是什么花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闻闻我闻闻,”阮最狗腿地凑上前,猛的一吸气差些把帕子上的花都吸进鼻腔,“我日什么鬼东西啊,熏死人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许渊随不疾不徐接话:“阮最,你猜有没有剧毒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阮最:“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丫的不早说,所以此刻他是在天堂还是地狱?

        瞧着呆若木鸡的阮最,许渊随一刹那想到了阮深,不由心窝子一紧,缓缓均匀了呼吸,“是在我母亲房里看到的,其他人闻见都没有异常,我、却不行。方才你二人也只是觉得奇香,我却会阵寒袭身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闻子规小心包起那些花,点了点头,“我知道了,这事交给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行了,”又用胳膊肘杵了杵阮最,“你没死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元氏病了一场,卧榻数日,初愈后难免走几步便喘的厉害,但她向来不爱闲着,府里府外大大小小的事也不用她操心,便惦记起来“娃娃亲”那事。

        不料也就心心念念了两天,就被自己的长子打消了念头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日长子来请安,元氏兴致勃勃地跟长子商量起这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娘最近有个绝妙的主意。”元氏神秘兮兮道,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味。

        许渊随抬眸,静等着自己母亲的下文。

        见长子有兴致,元氏话里话外更是亲热,“渊随啊,你觉得阮家的小千金怎么样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?阮深?”许渊随一时之间没能会意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对对对,就是深深,你觉得怎么样啊?”

        许渊随心下疑惑,片刻后道:“璞玉浑金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长相呢?长相如何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明眸皓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性情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乖巧可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说得不错!看来你也挺喜欢这小姑娘,那娘就放心了,”元氏赞同地一拍手,就像敲了敲槌似的,颇有一锤定音的样儿,“娘有个绝妙的主意——你说,给咱两家拉个亲事如何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许渊随搭在案几上的手一颤,嗓子被一口气噎住,不上不下,扰了气息,只觉得呼吸之间变得闷热。

        鬼使神差想起小姑娘那句“嫁给你”,明明小孩的话当不得真,此时此景却不由自主忆起。

        许渊随攥了攥拳,喉部滚动,声线紧绷,“母亲这是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哎呀,你就说你觉得这事行不行罢!”元氏嘴快地打断长子的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难得的,许渊随耳侧泛了一抹红。

        到底是个十一二岁的意气少年,未经人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她还小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元氏不以为然,“年纪小又无事,那娃娃亲都是打娘胎里就开始定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而且你看,”元氏继续道,“瑶瑶品性绝对是个好的,相貌上……日后也不会长歪到哪里去,金童玉女,这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哪!还有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元氏的畅想蓦然被终止。

        只听长子淡淡道:“不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句“不妥”,元氏整整思考了三日,期间还问晋元王拿了主意,愣是想不通不妥在哪里。

        但长子既然这般说了,自有他的考量,元氏这火热的念头遂一点点被熄灭。

        另外这几日,她想喝些凉丝丝的花茶都没有,梦魇中刚一醒来,就被侍女告知长子看中了她屋里的花,通通令人搬走了,连之前制的干花都片甲不留、丝毫不剩。

        第一次长子从自己这里有所求,元氏想想还挺高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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