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章 第19章
卫无极答不上来，便听从邱子荣吩咐赴刘鸷邀约。
远远望见一栋灯火辉煌的楼宇，楼前门庭若市，车盖如云，热闹非凡的程度与早早被宵禁的街道形成鲜明对比。
静街静的是小老百姓，不是达官贵人。
邱子荣现身青楼引来不小骚动，世人都知邱家这位麒麟子向来是不近女色的，青楼楚馆这种地方根本不可能看见她的身影。
今儿到底是什么风把她吹来了？
“祁老。”遥遥向一位白须老者施礼，邱子荣未语先笑。
“邱小公子。”祁老是位书画家，在京城颇具盛名，刘鸷要办画展请他老人家来无可厚非。
二人早些年曾因书画方面的问题，深入探讨交流过，有些交情。
简单的寒暄过后，二人一起进门。
“祁老您怎么来了？”
邱子荣挺好奇，像祁老这样文人定不屑与刘鸷为伍，怎会现身他的画展？
闻此言，祁老拄着拐重重磕了下地面，“还不是家里那个不争气的，早就该丢出去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！”
祁老有一子，原本对此子寄予厚望，哪曾想此子非但没有继承祁老半分名士清流，反而爱结交权贵纨绔，惹了一身臭毛病。
一日，祁公子在外喝酒，醉后闹事，招惹了刘鸷很宠爱的一个家仆，人家放言要断他手脚，祁公子怕了，求祁老相助。
祁老可不是摧眉折腰之辈，偏偏祁夫人宠爱独子，祁老这才答应了刘鸷的邀约。
“刘鸷那浑才能有什么传世佳作，你瞧瞧这些人，又有哪一个是奔着画作来的？”
目之所及不乏达官贵人，这些人笑容洋溢，手里都拎着贺礼，衣着也穿的鲜艳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谁家道喜，参加婚宴呢。
邱子荣看了一眼，嘴唇动了动。
祁老收回目光，看向身边的邱子荣，“小公子又是因何而来？”
淡淡叹口气，“自然也是受到邀约。”
祁老捻须，又问：“听闻陛下下旨赐婚，将令妹许配给他。”
视线一瞥，示意站在台上穿的花枝招展的刘鸷。
他一袭紫衣外着罩衫，长发半披肩头，不羁风流，手中握一把乌骨掐金丝折扇，与前来恭贺之人谈笑晏晏。
邱子荣望着那道身影，眸光很暗，嗓音低沉道：“嗯。”
祁老无奈叹息，“可怜子莺小姐……”
卫无极就跟在邱子荣斜后方，步履从容，不紧不慢，祁老也发现了他，有些意外，又有些好奇。
“这位是？”往日里邱子荣身边都是一位容貌清丽的小丫鬟相伴，而眼前的男子，体态修长挺括，气宇轩昂，一袭湖蓝锦缎，怀中抱剑，瞧着与邱子荣十分亲近。
邱子荣回眸看了卫无极一眼，笑道：“他啊，我的贴身护卫。”
护？卫？
闻言，卫无极挑起眉梢，略显诧异地盯着邱子荣，似乎想让那个顺口就来的人解释一番。
邱子荣假装感受不到背后射来的杀气，含笑与祁老谈天。
卫无极抱剑翻了个白眼。
祁老点着头，前些日邱子荣在街头遭遇刺杀一事，他有所耳闻，安全起见，身边安排个护卫倒也合情合理。
刘鸷看向这边，“祁老，兄长！”
他的那声“兄长”嗓音极大，极夸张，周围好多人都听见了，或者说他本意就是让所有人都听见。
“兄长怎么独自一人前来，思颜姑娘呢？”刘鸷眼角轻轻眯着，明显的不怀好意。
饶是知道他没憋好屁，邱子荣也不得不顾及面子，这么多人看着呢。
“都要与子莺成亲了，还惦记别的姑娘，贤弟这可不行啊。”她调笑的语调不重不轻，这种男人间的调侃于青楼之中别有一种风味，众人倒也习以为常。
刘鸷神情一动，他似乎没料到邱子荣还能与他说笑……有些意外。
展臂做出邀请的姿势，请邱子荣和祁老入场。
邱子荣大步朝前，卫无极紧跟其后，忽地一只手臂拦在身前。
“慢着，你是何人？可有请柬？”说话的正是刘鸷，他细长的眼睛打量着卫无极，隐隐觉得眼前之人有些眼熟。
邱子荣循声望过来，抬眸瞬间正好对上卫无极的眸子，那双深邃眼没什么情绪，他说话的语气也很平淡，“护卫。”
颀长的身影挺立着，很有气场，也冷冰冰的。他怀中本抱着把剑，说话时双手自然下垂，不会给人感觉到戾气或者不尊重，举手投足间又显出从容贵气。
这可不像个普通护卫。
刘鸷眯起眼，“护卫？你是谁的护卫？”
不等卫无极开口，一个公子哥打扮的人先张嘴，“也不撒泡尿照照，这地方也是你一个小小护卫能随便进来的！”
狗仗人势的东西！
卫无极即刻眼刀射过去，那公子哥顿觉脖颈一凉，这般冷酷强大的气场怎么可能来自个护卫？
公子哥抚摸着脖子靠近刘鸷，两人几乎同仇敌忾地凝视卫无极。
气氛发生些微妙的变化。
“我的我的我的……”邱子荣小碎步赶过来，站在三人中间。
可不能让事情发酵，鬼知道刘鸷那阴鬼又打的什么算盘。
“他是我带来的。”
也不说卫无极是她的护卫了，直截了当把人给认领了。
公子哥认出邱子荣，有苦难言，他是挺记恨莫名被人剐一眼，可打狗看主人，邱子荣他也惹不起，无奈站在刘鸷身边，期冀世子爷能为自己做主。
“兄长是不信任我吗？”刘鸷这是打算把兄友弟恭演到底了。
邱子荣唇角一动，陪他搭戏，“贤弟说的什么话，还不是因为前些日子遇刺的事情吗，青天白日，天子脚下，尚有歹人作祟，这大晚上的更容易撞见鬼，我若不带个人在身边，怎么赶出门呢。”
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，他就是！几句话功夫当了两次弟弟不说，还被编排成鬼，是可忍熟不可忍，但他却不得不忍，事情还没办完呢。
刘鸷脸色如铁，扯出个僵硬的笑，本想说些什么，唇瓣动了动却吐不出一个字，侧身让开路让他们两个走了。
走出去很远，直到刘鸷的身影淹没的人海中，邱子荣才停下，沉沉吐口气。
卫无极低头瞥了眼搭在他袖子上的手，口吻冷漠，“松开。”
邱子荣怔了下，看向他视线所指的方向，猛地抽开手，“我就是担心他认出你。”她解释道。
那日二人合力解救苗苗，混乱中也不知道刘鸷记住多少。
卫无极冷哼着。
“……”邱子荣冷汗津津，不就是稍稍贬低些你的地位说是护卫么，至于的还闹起脾气了，事急从权懂不懂。
有鼓声响起，起初沉如惊雷，一下一个相隔甚远，很快便让现场热闹的氛围安静下来，然后那鼓声一变，急如落雨，紧密的鼓声吸引所有人的注意，大家不约而同看向舞台。
青楼舞女上台表演助兴，身着异域服饰的美人在台上扭动着水蛇般的柔软腰肢，引来看客一阵又一阵的叫好声。
邱子荣没来过这地方，只听过公子哥们讨论，哪家青楼的花魁歌唱的好，舞跳得绝，当如天上人间。
她从前对“天上人间”嗤之以鼻，觉得人间俗物不值一提，今日一见到有几分认可那些公子哥们说的话了。
美人细腰，钟鼓鸣奏，的确是天上人间。
不过刘鸷请他们来可不是享受天上人间的，他的画呢？
邱子荣四下张望，将整个一层大厅扫视一圈也没看见传说中刘鸷的墨宝。
“找什么呢？”卫无极有些好奇这个跟地鼠似的到处乱窜的家伙到底在搞什么，不禁好奇的问。
“找画啊，刘鸷的画呢？”
不是说请他们来看画么？
像是知道邱子荣心中所想，舞曲过后刘鸷阔步走上舞台，众人也朝舞台方向聚拢，看了眼移动中的人潮，卫无极低声问：“我们去不去？”
邱子荣思忖片刻，道：“不去。”
他是光吗？所有人都要围着他。
淡淡瞥了眼邱子荣，见她的确不为所动，他也从善如流。
刘鸷出现在众人视线里，台下纷纷施礼，呼唤：“世子爷来了”“世子爷金安”“世子爷……”
含着漫不经心的眸子，慵懒地扫视过众人，“诸位大人，此地简陋，怠慢各位了。”
一声及不走心地寒暄，引的台下惶恐。
刘鸷名利场中的朋友多数是朝中大臣，今日受邀前来的十分之七是朝廷中人。
为官之人最懂得审时度势，皇帝不朝，太子监国，刘鸷不日便于丞相女成亲，这么明显的风向再看不懂，那就是傻子了。
“哎呦，世子爷说那的话，老臣只觉得暖香楼金碧辉煌，金灿灿的叫人睁不开眼。”一位颇有些年纪的大臣奉承道。
话落，台下响起一片“是啊”“惶恐”“世子爷过谦了……”
邱子荣最看不上这些软骨头，摇头啧嘴，看向别处。然后她就看见了在对面的祁老，显然祁老也看不过，已然入座，独自饮起酒。
刘鸷视线一偏，向台下打了个手势，很快便有人搬着画架从后台鱼贯而出，分列站到舞台两端。
“今儿叫你们前来，不为别的，不才作了几幅小画，请诸位一同欣赏。”
他说着，嘴角的笑容越发深刻，表情有种说不出的奇怪。
邱子荣定睛瞧过去。
侍从将画架调转，让画面冲向众人，一时间恭维声戛然而止，原本热闹的气氛如坠冰窟，顿时跌落冰点。
邱子荣瞬间睁大双眼，伸长脖子探看过去。
所有的画都只有一个主题——美人，而画中之人，有一个她是认识的，就是思颜提起过的，苗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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